【22:00 Let It B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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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接过 @向明天对不起 老师的接力棒

*禁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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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宋云哲看着操场上散步的两三对情侣，对身边的友人说：

 

“我只想知道，当时，他有没有喜欢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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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朋友圈看到李想的照片，远离高中时代的宋云哲还是在那个晚上梦见了李想，仔细一想，距离最后一次见他，已经过去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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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第一天，李想在宋云哲的隔壁考场，在燥热的天气里爬上最后一阶楼梯，宋云哲累得脸红红的，喘着气往考场走——

 

那人就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穿着熟悉的白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笑着和同学聊天。

 

正午，太阳刺眼得过分，宋云哲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直到最终路过时，闻到他手中橘子气泡水的碳酸味道。

 

他又看到同班的数学课代表，于是笑着朝课代表双手合十：

 

“考前拜拜你，希望可以考个好分数。”

 

他眼睛弯弯的，可太阳晒得他要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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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他真的再也没见过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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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之后出了一点汗，宋云哲抬起手擦了擦额头，小臂碰到湿漉漉的脸庞。

 

他抬头看到窗外的月光，手指捏着床单一角。

 

他会像我想着他一样想着我吗，宋云哲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他把自己和李想的故事说给过很多人，说给大学同学，说给研究院里的同学，说给爸爸妈妈，说给熟悉的高中朋友，唯独少了故事里的那个人。

 

他们的故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语气，呼吸声的间隔，都像电影刻在他脑海里，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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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故事的人为他着急，跺着脚恨铁不成钢：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白啊！他一定喜欢你的啊！”

 

可宋云哲只是摇摇头，微垂着眼帘：“不，我不敢，我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们的故事在一个夏天戛然而止，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像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萌发过情愫，好像两人互相不认识，可宋云哲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喜欢李想，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才害怕，连一声招呼都不敢打，只能面无表情地经过走廊，经过他的身边。

 

经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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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面是很意外的，那天宋云哲约了高中同学一起桌游，顶着要人命的太阳赶到房间的时候——

 

他的心跳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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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李想笑盈盈地朝他打招呼。

 

“嗨，”宋云哲连忙接上了话，目光锁定了房间里距离李想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礼貌地寒暄，“好久没见了。”

 

“高考之后就没见过吧。”

 

“嗯。”

 

“我好像没有你联系方式，”李想把手机递来，上面是他的二维码，“加个好友吗？”

 

“好。”

 

宋云哲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一个联系人，心跳怦怦怦，悄悄设置了标星联系人，面上仍旧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你现在在哪呀？”宋云哲漫不经心开口，手指捏着杯壁，指尖是粉红色的。

 

“我在A市读研。”

 

“A市？”宋云哲连杯子都握不住了，“我也在A市。”

 

“真的吗，那挺巧的。”

 

 

李想好像变了一些。

 

高中时期的他锋芒毕露，作为校园的风云人物，有他在的球场总是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也不爱穿校服，总是被老师批评，人不爱笑，嘴唇微垂的时候看起来好凶，都没人敢靠近他。

 

现在爱笑了，淡淡的笑，挂在眼角眉梢，说话时垂在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小动作飘动，比高中时期更加生动，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宋云哲从头发丝紧张到手指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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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好早，你们俩。”

 

 

共同好友王科推门而入，他身后的是宋云哲熟悉的那群高中同学，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笑着和李想打招呼，他才后知后觉地局促起来——

 

整个房间里，除了李想，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不安地绞着手指，机械地听着许久未见的朋友聊天，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才猛然间回神：

 

 

“怎么了？”他问。

 

“李想身边的位置还空着呢，你不坐过去？”

 

“不了吧……”宋云哲好小声地说，“你们不准说些乱七八糟的……”

 

“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反正就是不许乱说——”

 

 

“你俩嘀嘀咕咕啥呢？”

 

王科一向是气氛担当，这么一嗓子把宋云哲吼得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到他坐在了李想身边空着的位置，一股无名火烧了他全身，偏头撞进李想幽黑幽黑的桃眼，又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堵着气，他淡淡地应了一句：“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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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论游戏，李想是从来不服输的，从高中到现在，没一次敷衍过任何游戏，就比如现在——

 

 

“你到底是不是卧底？”

 

 

逼仄的小房间里，宋云哲和李想各占一个角落都不免要胸膛贴着胸膛，呼吸声起起伏伏，胸口布料摩挲，宋云哲掂着脚后跟想逃离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一抬头确却是李想近在咫尺的薄唇。

 

常常在梦里出现的，下垂的嘴角。

 

 

“你是卧底吧？”

 

李想又问了一遍。

 

潮湿的声音像水汽淹没了宋云哲，他脑袋晕乎乎的，耷拉着眼帘应下，好歹还保留了游戏思路：

 

 

“是，”他望进李想眼中，“你也是，对吧？”

 

“对，我是，终于找到你了！”

 

 

其实他也没变什么。

 

在昏暗的房间里，宋云哲看着李想因为游戏里的一句话兴奋得眼睛都亮起来的样子，悄悄想着。

 

还是和从前一样，少年心性，会因为找到了游戏里的同伴而激动，那样子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隔着远远的走廊，宋云哲看着他和兄弟们打闹的样子。

 

可是这个人现在距离他这么近，近得都有些危险了，他却还是和高中那年一样，慢慢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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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5岁到23岁，遇见李想的这八年里，宋云哲似乎一直都是感情中较为弱势的一方，他想起和朋友说过的那句话：

 

“现在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我只想知道，当时，他有没有喜欢过我。”

 

 

现在，他看着李想在游戏中生动活泼的模样，却不知足了。

 

 

还想要更多。

 

想和他在一起。

 

一天也好，一顿晚饭也好，一小时也好。

 

如果没能和他在一起过，如果在和23岁的李想重逢后也不去努力和他在一起。

 

会留下遗憾的。

 

宋云哲想。

 

会是很大很大很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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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结束后他们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宋云哲和好友并肩，前面是王科大喇喇揽着李想的肩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又生气了，宋云哲讨厌自己一遇上李想就控制不住的脾气，明明没什么好生气的，明明王科对李想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他就是生气，气李想高中三年给了他太多幻想，也气自己总是忘不掉他，更气自己给了机会却不敢有所动作，心里又酸又苦，抿着嘴干巴巴一张脸。

 

 

“你还吃王科的醋？”友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哪有。”宋云哲眉头皱得更紧，夏夜里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漂亮极了。

 

“你明明就有啊！”

 

“你不要乱说——”

 

 

“聊什么呢你俩？”

 

 

又是王科又是王科！

 

宋·小肚鸡肠·云哲凶巴巴抬头瞪他一眼，恶狠狠道：“我们聊什么要你管！”

 

王科和友人皆是一愣，连带着一起呆住的还有王科身边的李想，宋云哲看了他一眼，一瞬间又恼又羞，涨红了一张脸，在嘈杂的街道上不安地站立着。

 

“李想让我来问你们喝什么奶茶，你生什么气啊？”

 

“我哪有生气？”宋云哲梗着脖子反驳。

 

“你明明就有——”

 

“干嘛干嘛，还不允许人家生气了，”李想在两人中间挥了挥手，眉眼弯弯地低下头，直直黏着宋云哲的目光，“喝什么奶茶？我请你，不气了。”

 

头顶火苗再一次被名为李想的冷水浇灭了，宋云哲气势弱了一大半，低下头，说话声音都小了起来，但还是坚持嘴硬：

 

 

“我没有生气。”

 

“好，没生气”李想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抬头追上了宋云哲的眼睛，“没生气，就请我喝一杯奶茶吧，我今天有点不开心。”

 

 

风是温热的，在李想和宋云哲两人之间穿梭而过，宋云哲看着眼前墨黑的眼，胸腔里一跳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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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洗漱结束躺到床上已经过了零点，宋云哲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倒在床上，手指点进了新好友的朋友圈。

 

头像还挺可爱的，是朵生气的云，宋云哲翻了个身，想起白天加好友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头像，倒也没多想，精神抖擞地开始研究李想的日常生活。

 

养了一只狗，还很小，每天都要冲奶粉喂它；喜欢吃汤面；自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学得是精算；和以前一样喜欢打篮球……

 

李想的朋友圈是所有可见的，好在他也不常发朋友圈，翻到底花了一个小时，宋云哲揉着眼睛准备关灯睡觉，看到朋友圈又出现一个小红点，仍旧是那朵生气的云。

 

他还是点进了朋友圈，小圆圈转啊转，看到了李想最新的一条朋友圈：

 

 

“今天很开心”

 

配图是他给李想买的那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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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加了八百遍油，宋云哲终于点开了他和李想的聊天页面。

 

 

【还没睡吗？】

 

 

咬着手指等了几秒钟，那边回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你也没睡呢】

 

【看到你刚刚发的朋友圈了】

 

【怎么啦】

 

【你不是说今天有点不开心吗】

 

【那是喝奶茶之前】

 

【为什么啊】

 

【因为奶茶很好喝】

 

【我是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对面回复的动作慢下来了，宋云哲拿着手机翻了个身，用手背贴了贴压过的半边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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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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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开了空调，宋云哲被被子闷得有点热了，探了脚出来，还是热，又伸出了胳膊，仍旧是热，只好把被子掀开，坐在床上，满面通红地看着手机里的这条微信消息。

 

 

【看吧，又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宋云哲着急忙慌地回复他：

 

【我没有】

 

【可你今天真的很少和我说话】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

 

【好吧】

 

 

搞什么啊，他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宋云哲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对面倒是没让他尴尬太久：

 

 

【什么时候请你吃餐饭吧，谢谢你的奶茶】

 

【不用了吧，一杯奶茶而已——】

 

 

幸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宋云哲噼里啪啦删除了输入框里打下的字，半矜持半兴奋地回应：

 

【行啊，时间你定吧】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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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夜晚太美好，自那之后每每回忆起来，宋云哲都忍不住心动，甚至在夏天到来的第一秒，他就感受到，夏天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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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面来的很快，李想订的餐厅就在宋云哲家对面，步行三分钟，但宋云哲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开始准备这一次见面。

 

 

他记得李想上学时因为喜欢打篮球经常穿个背心，套上外套就来上课，下面是宽松的篮球裤和高帮篮球鞋，有时候宋云哲会和朋友吐槽一下丑丑的篮球鞋，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喜欢李想。

 

宋云哲不打篮球，也没有篮球鞋，他撑着胳膊坐在床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衣柜，思考究竟该穿什么衣服去吃饭。

 

他站起来朝街对面看过去，那是一家主打粤菜的餐厅，大厅里播着上个世纪末的流行歌曲，墙上是霓虹灯装饰着的店铺招牌，菱格瓷砖，水晶吊灯，是不是穿复古一点会和环境更搭一点。

 

宋云哲不停咬着下唇，复又盯上了街边一位步履匆匆的青年——

 

蓝色的字母印花短袖，白裤白鞋，在夏日傍晚粉色的晚霞中迎风跑来。

 

是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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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跑起来了。”

 

 

李想刚点完菜就看到一抹天蓝色飞快地推开门跑了进来，刘海被风吹得乱糟糟，但主人没有理会，径直朝李想走来。

 

落座后的宋云哲才红着脸开始整理咋咋呼呼的碎发，嘟嘟哝哝：“我怕你等太久了。”

 

“我也刚到。”

 

宋云哲不说话了，他想戳穿李想提前半小时到的谎言，又为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变长而高兴，更奇妙的是，李想似乎也很期待这次见面。

 

他们聊起高中那年，前后桌，互相传阅的化学答案、千钧一发的篮球班赛、呐喊满天的塑胶跑道，和总是交不齐的英语作业。

 

宋云哲喝了一勺汤，笑嘻嘻的：“你记不记得当时英语作业总是缺一份。”

 

李想眨眨眼：“当然记得，然后你就会来问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追在你后边，问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肯定是你啊。”

 

“为什么？”

 

宋云哲眼睛亮亮的，在店内霓虹色的灯光下漂亮得像精灵：

 

“每次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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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时的李想是个大少爷，长的凶，脾气冲，爱和老师顶嘴，说实话，真没多少人愿意喜欢他。

 

可是宋云哲就是喜欢，就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单纯大男孩，朋友问他为什么，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可我就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生啊。”

 

虽然长得凶，但开玩笑的时候也会笑脸也会红；虽然脾气不好，但没有打过架也没有骂过脏话；虽然会和老师顶嘴，但该交的作业该写的题一道不落都写了，最晚交但好歹没不交。

 

他像一只刺猬，浑身都是刺，不熟悉的人接触后只会觉得扎手，柔软的肚皮还没来得及露出，周围人就走得远远的了。

 

宋云哲只庆幸自己军训时就因为李想帅气的眉眼先入为主地喜欢了他，慢慢慢慢才摸到他软乎乎的肚子，只可惜那时太青涩，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两人再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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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愉快，他们聊了很多，但也有很多没聊的。

 

 

比如夜里隔着走廊的对视。

 

比如烈日下胳膊贴在一起时汗水的触感。

 

比如课桌上突然出现的小零食。

 

比如好像就快要戳破窗户纸的几个瞬间。

 

 

没人提起。

 

他们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其他事情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似乎一旦说出来，会刺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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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哲吃撑了，走出餐厅时摸着肚子有点难受，打了个嗝，听到李想的轻笑，羞赧地低下头。

 

那人还是笑，甚至弯下腰去捕捉他躲避的眼神：“饱了？”

 

宋云哲嘴硬：“难道你没吃饱啊。”

 

“那就是撑了。”

 

他瘪着嘴扭头就走，恶狠狠丢下一句：“走开你。”

 

李想跟上他：“想去哪？”

 

“不知道不知道。”

 

“去看电影吗？”

 

“撑死了，不去。”

 

李想憋不住笑，眼睛弯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啊？”

 

宋云哲不走了，站在原地不动，就那样和李想僵持着。

 

 

“那去散散步？”

 

“不去。”

 

“消消食嘛。”

 

“不要。”

 

“公园那边有篮球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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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还真会拿捏自己。

 

宋云哲想。

 

高中那年因为莫名其妙的害羞没去看他的班赛，后悔了五年，就想着再看一眼就好呢，只要看一眼就满足了。

 

他看着面前的李想，隐去了锋芒，乖顺的刘海垂下来，穿夏天的衣服都会显得单薄——

 

还会和当年一样吗。

 

 

宋云哲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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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李想牵着宋云哲的手歪歪扭扭地来到了里圈，身上附着一层汗，手心里也是汗，热乎乎的，两人被人群挤在一起，从未有过的相贴。

 

宋云哲微张着嘴喘气，被李想牵着的手好烫，可是不想松开，想再牵紧一点。

 

 

“再牵紧一点。”李想回头对他说。

 

那人额角都是汗，在球场的灯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晃着他的手：“再牵紧一点，会被挤掉的。”

 

说完也没有留一个眼神，宋云哲近乎呆滞地看着李想圆圆的后脑勺，后颈处细密的汗水把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小尾巴。他的肩膀变宽了点，但人还是精瘦的，后背的蝴蝶骨在薄薄的T恤上撑起一片阴影——

 

这样细致地看着他的背影，是宋云哲最熟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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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老跟在后边儿啊，”李想使着劲把人往前拽了一下，宋云哲踉跄着站到他身侧，被面前人的胳膊揽近了些，李想朝他挑眉，“站在身边才好。”

 

 

他们挨着肩膀坐下，球场上人声喧闹，宋云哲的眼神黏在李想脸上一动不动，他看到李想疑惑地扭过头来看他，张张嘴，才轻声问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怎么一直看我。”

 

“你会对别人也这样吗？”

 

“什么？”

 

“我说，”宋云哲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些，“有点热，天太闷了。”

 

“好，那你小心别被挤到了。”

 

“我有那么笨吗。”

 

“没有啦。”

 

 

李想回头看向了球场，下巴微微上扬，可以看到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滚动，看比赛时的表情是放松的，笑意很轻，敛去了少年时期大笑的锋芒，现在的李想说不清在想些什么，可能是高中三年赛场上的回忆，可能是如山的作业，也可能是——

 

 

“当时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比赛？”

 

“我？”

 

“嗯，你。”

 

像是被什么刺伤了，李想复又看向宋云哲时，他的眼睛好黑，即使是在路灯的照耀下，依然如墨色般沉重。

 

宋云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服下摆，抿着嘴思考着该怎样开口。

 

说因为喜欢吗？因为害羞吗？他自己应该知道并不是因为这些，骗了自己好多年，细细想来，真正没有出现在赛场上的原因，是因为看不见未来——看不见李想和他的未来。

 

说到底他们从未真正地熟悉彼此，即使他们没有走到在一起的那一步，但宋云哲在脑袋里已经走完了所有流程。

 

他发现他们的交流少得可怜，两个内向的人好不容易亲密一点了，又无力地分开。在一起之后会怎样呢，他们不了解彼此的喜好，也不清楚对方真实的生活状态，他们从前的相处总是那样轻描淡写，他知道空有情愫的他们并不会走的很远，如果没法一直拥有，如果一定会承受失去的哀伤，宋云哲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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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球场上的喧闹好像将两人拉回了五年前，甚至八年前的初遇，他们贴得那样近，几乎只要探一探身，嘴唇都要贴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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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宋云哲的声音轻轻的，“可能是因为那天晚自习有考试吧。”

 

“是吗？”

 

宋云哲尴尬一笑：“我也不太记得了。”

 

“哦……”李想转过身点点头，小臂搭在膝盖上，“也是，毕竟你一直都是乖乖学生，和我不一样。”

 

他低下头，呢喃一句：“和我不一样……”

 

 

明明是温暖的昏黄路灯，落在李想身上却还是和月光一样冰凉，亮晶晶的眼底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但模样好破碎，连垂下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宋云哲急匆匆地凑上前：“哪里不一样了——”

 

 

篮球和球员们一起冲了过来，宋云哲撑在地上的手被狠狠踩了一脚，一瞬间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篮球滚远了，球员们也摔在一起，宋云哲被撞进李想怀里，手指压在胸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李想……李想……我好疼……”

 

 

他从没想过自己是这样泪腺发达的人，可李想在混乱中第一时间抱紧了自己，胸膛终于贴在了一起，他可以感受到李想加速的心跳，听到他贴着发顶说出安抚的话，想到月光下那般破碎的模样，和无数个后悔莫及的夜晚。

 

他用手背抚过脸颊，昂着头，头发是乱七八糟的，说出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的：

 

 

“你不要这样想……我想和你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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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诊所里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医生在给宋云哲敷药，李想站在一侧问一些护理措施，手上拿着手续单，叉着腰，皱眉凝神。

 

宋云哲眼底的红还未散去，好在进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发型，倒还算得上是体面。

 

他无心听医生和李想的谈话，只低着头不愿再回忆刚刚的崩溃瞬间。

 

前一秒还想着他们彼此并不熟悉，下一秒就在所谓不熟悉的人怀里哭得停不下来，赶来诊所的一路上李想都软言软语哄着他，可他却像不讲理的小朋友，流着泪絮絮叨叨，说李想不该那样说，说这句话会拉远他们的距离，说他们可以一起努力让两个人变得契合。

 

李想被噎得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巴巴地哄，面前人整张脸都湿漉漉的，睫毛亮闪闪，鼻尖红通通，还有那张开开合合的嘴，都不合时宜地让他歪了心思。

 

 

宋云哲站在原地一跺脚：“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

 

“啊？”李想猛然回神，“我听了啊，那个，我保证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然后那个，我也努力让我俩变得契合，所以不哭了，嗯？”

 

 

李想有一万种方式拿捏宋云哲，比如最后微微上扬的一句“嗯？”

 

宋云哲突然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他们没有恋爱，没有必须要李想哄着自己的关系，他今晚的行为简直可以用无理取闹来形容。

 

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宋云哲红着脸快步走远了，李想小跑着跟上去，看着那人几乎把“赌气”两个字写在脸上的面部表情，抿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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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吃晚饭的餐厅前，宋云哲干巴巴憋出一句；“我回去了。”

 

李想手上提着医生开的药：“那……那这个你拿着，记得换药，两天一次，一周后再去看看。”

 

“知道了。”

 

 

两人的手指相碰，李想眼疾手快地圈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弯着腰，大眼睛扑闪扑闪：“那个……你今天……”

 

“干嘛？”

 

“没、没生气吧？”

 

“我生气干什么。”

 

“就……我说错话了，然后还惹你哭了。”

 

宋云哲耳朵又是一红：“我只是太疼了，借题发挥而已。”

 

“哦……”李想重新挺直身板，垂眸看着宋云哲肿肿的眼皮，复又弯下腰去，一脸的可怜模样，“那我还有机会约你出来吗？”

 

 

好像电流划过胸膛，宋云哲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了，他慌乱中对上李想直白的眼神，又慌乱地错开，夏夜的闷热让他额头都冒了汗，晕乎乎的，一句话断断续续憋了好半天：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太好了！”李想笑得猫纹都藏不住，轻轻拍着宋云哲的发顶，“快回家吧，再联系。”

 

“好，”宋云哲抿嘴笑开来，“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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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家门口，李想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宋云哲的消息：

 

 

【到家了吗？】

 

他停下手上动作，站在门外回了消息，立马点了拨号，扭动钥匙走进家门。

 

电话里王科的声音传来：

 

 

“大半夜的干什么？”

 

李想低着头换鞋：“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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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重映了《怦然心动》，宋云哲收到李想的邀约消息后没有一点点矜持地就答应了对方。

 

 

李想换了头像，是一朵害羞的云朵：【这么爽快？很喜欢这部电影吗】

 

【那倒也没有】

 

【那是怎么了】

 

【你问这么多很烦耶】宋云哲挠挠鼻子，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怕李想看穿自己的心思，【天气太热啦，去影院吹吹风】

 

【你说的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

 

【那周五见】

 

【晚八点不见不散】

 

 

宋云哲卷了卷被子，抬头盯上了卧室里的空调，觉得自己撒谎实在是漏洞百出，又觉得都这样了李想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他也太笨了。

 

他到底是笨，还是在躲，宋云哲猜不透。

 

他有时候对自己感到无语，平心而论，李想对他那样那样好，在宋云哲看来，他几乎已经把“我喜欢你”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是那人嘴上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去猜，宋云哲猜不出来他为什么还不和自己告白，是害羞吗？看起来也不像。

 

是在等自己告白吗？宋云哲想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也尝试过要不要自己冲刺一把，可每次鼓起勇气对上李想那双黑黝黝的桃眼，听到他略带疑惑的一声闷哼后，又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胸口急速膨胀，酸酸涩涩地就快要溢出来了，可还是像个胆小鬼，只敢静悄悄在心里说喜欢。

 

 

电影院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告白点，配上黑漆漆的氛围，荧幕变幻的灯光，爆米花甜甜咸咸的香气，两只手似有若无的贴近。

 

宋云哲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在空有他一人的房间里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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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电影开场一分钟，李想才急匆匆地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气喘吁吁的：“抱歉抱歉，遇上晚高峰了。”

 

宋云哲强压着心里的脾气，面上笑笑，把爆米花递给他：“没事，快进去吧，应该还在播广告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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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里黑得无法落脚，宋云哲赌气走在前面，猫着腰寻找地上的荧光小标，好在他们的位置选得不错，左右没什么人，落座后广告也正好结束，宋云哲歪了歪身子斜靠向李想，美名其曰方便拿爆米花。

 

李想也依他，脸颊轻蹭着柔软的发丝，小声问他要不要喝可乐，声音湿得像潮水，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是淡淡的海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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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I knew we’d be talking for a long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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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一同种下梧桐树，宋云哲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却紧紧地攥着衣角，他们坐在座位上谁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眼看着灯光就快要亮起，宋云哲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李想——

 

准确地说，是和李想对视。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同样不知所措地还有对方：

 

李想微张着嘴，荧幕灯光落在他有如深潭的眼睛里只留下一点微小的反光，他也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距离仅有几厘米的人。

 

 

宋云哲眨着眼睛仔细地描摹日思夜想的面孔，好小声地说：

 

“他们会在一起很久。”

 

李想低声回应他：“嗯。”

 

“那我们呢？”

 

 

李想垂眸看着他的眼神划过一瞬惊讶，宋云哲都坐立不安到想立马走人了，那人却低头笑出声来，慌得宋云哲跺着脚干着急：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你别笑了。”

 

瘪着嘴，他急得包了一汪泪，黑暗里看不到他飞红的脸，他知道李想一定喜欢自己，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光顾着笑，不给他一个正面的答案。

 

 

“哎呀你——”

 

宋云哲迎来了他们第一个吻。

 

又轻又快，一触即离。

 

来不及反应，他大着眼睛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李想，那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宋云哲还想问他些什么，他却先自己一步开口：

 

 

“我们的第一个吻，被三十四个机位记录下来了——”

 

演职员表开始播放，影院灯光亮起，宋云哲这才看清了隐在黑暗中的所谓观众们。

 

 

王科，无愧于他气氛担当的称号，一嗓子震得宋云哲脑袋嗡嗡响：

 

“有没有搞错啊！赶快在一起啊！”

 

 

都是从前的面孔，即使许多年没见面没联系了，再看到还是感到熟悉，好奇妙，好像时间走了那么远，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感，是留在原地的。

 

 

“我以为会是我先说，”李想喃喃，“既然告白被你抢先一步，第一个吻总得是我主动了。”

 

宋云哲想把眼泪往回憋，无奈还是落了下来，他一张小脸委屈得皱巴巴的，待李想复又吻上他的唇，才哽咽着开口：

 

 

“我喜欢了你八年……我喜欢了你八年……”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晚来找我！”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放映厅里是昔日同窗的起哄声，宋云哲红着脸结束了亲吻，用纸巾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擦，眼睛仍是湿漉漉的：

 

 

“你准备的？”

 

李想很乖巧：“嗯，我准备的。”

 

“你也很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八年。”

 

 

宋云哲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END-

 

 

李想和宋云哲窝在电脑前想给影院告白奇遇记剪一个视频，剪完之后整个视频里却只有李想的正脸。

 

宋云哲懊恼地把头埋进李想怀里：

 

“早知道做点表情管理了，三十四个机位，除了后脑勺就是鼻涕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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